群星官方小说-无尽的边疆：已知的世界(第二章)

十三 上

叛徒在船上悄无声息地活动着。他融入众人之中，和大家打招呼，开玩笑，说些有的没的。他的生活稀松平常，和任何凡夫俗子毫无区别，以此来掩盖他的真实身份。他也很清楚，自Grace被袭击之后他必须谨慎行事，尽管Grace已经想不起当时发生了什么，但显然她会持续地对整艘船严密监控。他四处走动，到处看看，装作在四处看风景。

当飞船出现问题时——而且似乎飞船总是出各种问题，他总是在第一时间冲到第一线。他清楚的知道，如果他不能在这种时候冲到第一线给大家留下深刻的印象，其他人很容易就会发现他是唯一一个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

飞船从亚空间之冲出来了，在鸣响汽笛之前所有人都是如此地紧张不安。

很显然，从舰桥到飞船的各处，人们无不充满了担忧，大家都在试图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看着大家，一阵困惑和恐惧袭来。慢慢地，大家才发现，原来他们正身处一颗正在死亡的恒星的重力井之中。

他本可以就这样放弃他的职责，任由Terella冲向这颗恒星然后烧为乌有，又或者可以立刻撕开空间把所有人带入无尽的虚无。

看起来德沃尔已经懵了。

那个叛徒凝视着正在他眼前播放着的内容。他感到这不可能，一定是有什么东西搞错了，播放的内容中展示的数据绝对不属于超光速引擎应有的数据范围，准确地说是超过了数据范围。

就像一个赌局一样，他得选择是否摊牌了。他身子向前靠，把自己的重量压到控制台上。然后他灵巧地把一个小小的带磁力的装置从控制台下方掏到手里藏着，他一边做一边说话，成功地把德沃尔的注意力从他的动作上转移到了他的脸上。

“我们遇到了一点麻烦，”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面无表情，同时有点期望船长可以接上下句。

不过德沃尔并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那个叛徒然后摇摇头问：“什么麻烦？”

他什么都没说，他只是简单地说这些读数超过了正常值然后向船长解释了这些数据意味着什么。看起来，人自己去理解一个东西比他人带着去理解要有效得多。

德沃尔摸着他的脸颊和下巴——这表示他很焦虑。看样子，相较于一个黑心的商人，这个船长被吓唬之后更容易“说”点什么。

他只说了一个字，他知道那些数字意味着什么。

他转向Grace说：“Grace，用所有的检测方式扫描一下超光速引擎。”

“反应中心似乎被入侵了，整个引擎工作效率下降了37%。”

“现在的动力足够我们摆脱这颗恒星的重力井么？”

“不太可能。”

“那我们能试着修好它么？”

“可以，但是我们得出去修。”

“出去修？”

“是的，从舱外修复。”

“好吧。Grace，告诉我要怎么操作。”那个叛徒转过来面向着德沃尔。“保持冷静，船长先生。人们现在都仰仗着你，如果你乱了那么整艘船就乱了。在修复之前我要先做一些准备工作，如果没做好的话那我们大家就都玩完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开始准备太空行走。

他花了十五分钟把衣服穿好，氧气罐可以供给他一个半小时的活动时间。而他慢悠悠地走一个来回就要花去一半的时间，可也就意味着他可能只有半个小时多的时间来做维修，然后一旦失败就全完了。

一颗恒星的死亡要至少上千年的时间，但是他们也可能在这颗恒星死亡前的最后一个小时出现在这里。

他捏紧了手套，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他把自己的手放到自己刚刚的那个小装置上。他很清楚当他一到太空中他就要把这东西扔掉。

他手里拿着头盔走向气阀，笨拙的宇航服让他的每一个动作看起来都那么夸张。而手套的试用也使得动作不再灵巧，让维修工作变得如脑外科手术一样艰难。

他的左手拿着焊枪。在他出仓之前，几位船员向他祝好。当他走过他们身边时他们鼓励他，而他也频频报以点头。就是这样，他必须得这么做。接下来的九十分钟要么就是他成功洗清所有的嫌疑要么就是他耗尽所有氧气死在太空之中，二者选一，仅此而已。

十三 下

Grace在气阀边上松开了手，在她的掌心中放了一个无线耳机。“无线耳机的通讯距离是五百米内，如果你发现你出了这个范围，你可以用你的火箭背包返回。”

他一边笑一边把耳机塞到耳朵里。

“好好好，不要又来什么变动，千万别坑我。”

“我的程序设定我会一直进化，我没法保证不会有什么变化。”

“好吧，”他咧嘴笑了笑“那就开始行动吧。”

他拉下安全阀，传来了气密门打开时的嘶嘶声。

他戴上头盔，又检查了下。在宇航服中现在只剩下了他有节奏的呼吸声。

“没事，这外面什么都没有。”他一边对自己说一边迈开了步子。

尽管没有了重力的束缚，但是在他鞋子上的磁铁让他并没有像想象中一步就跳了很远而是使他站在了飞船的外壁上。

尽管隔着宇航服，他还是能感到阵阵阴冷。他舒展了下自己的手指，很好，那个装置在他手里清晰可感。他深呼吸了一口，四周一片寂静。所有的生活都对于速度有着强烈的渴望，在这里以数千英里的速度飞驰足以让任何人高潮迭起。他现在能身处于群星之中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不管是伟大的魔法还是进化的必然，于他而言，他只想好好地品尝这其中的滋味。

他踉踉跄跄地向前走着，鞋子上的磁铁保证他不会飞到宇宙空间中。在这施力——放松的反复运动中，他感受到了那块磁铁的力量，也因而能把精力集中在走好每一步上。在走了六七八步之后，他开始尝试走一些大幅度的跨越。就现在而言，他可以短暂地沉醉在这奢侈的游戏之中，四周除了从宇航服上剥落的金属片之外空无一物。不过最后他还是没能享受这种奢华的活动。

他耳朵里的耳机响了起来。

“还好么？”

德沃尔此时正在观测台上看着他。“稍微看看周围的情况。”

“如果要我们指示回舱的路就直接呼叫。”

“遵命，老大。”他在自己的宇航服里微笑着回答。

现在他正在于主船体和超光速引擎的中间小跑似地前进。最终，他用了十七分钟就达到引擎那里了，也就意味着他可以花风多的时间来修理船体了。他重新设置了一下计时器，因为他得准时地按下那个装置同时还要花一点时间来向大家解释自己的身份。他感到所有人都看着他，嗯，这感觉很好。

“现在我要做什么？”

“在你右手五米的位置有一个锁着的舱门。扭动一下把它打开，坏掉的设备就在里面。”

“里面会有蒸汽么？”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里面只有一些过量的辐射。”Grace说。

“这个问题不说我也不会有事儿的。好吧，让我来看看要怎么弄。”

他花了一分钟到了那里。现在距离他出舱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了，他还剩下七十分钟。他转动了一下连接处，舱门打开，同时一大片蒸汽扑面而来。

“你真的确定只是简单的焊接一下就可以了吗？”

“在太空行走的时候做什么事情都很难。”Grace好心地说。

“好吧，那我换个说法，你觉得我能搞定这个事儿吗？”

“从统计学上来说……”

“啦啦啦，我没有听清。”他装疯卖傻似得打断了Grace。

“……还是有可能的。”

“谢了。我看看这里有什么。”

这里简直一团糟，即使从统计学上来看还是有可能，他还是发现有很多东西已经超过了他的能力所限，不过还是可以做点什么。

他撇过头看到在其身后的的暗黑的恒星边上围绕着一圈光晕，看起来就像是星星大小的纸片被撕裂了一般，同时在他工作的地方投下一道黑影。他的手差一点就被焊枪切到了，不过他还是及时控制住了焊枪。

“看起来那个恒星要给我们放点烟火了。”他对塔台说道，但是那边并没有什么回复。“好吧，注意力集中，慢慢来。”

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整个世界仿佛只有他和那个坏掉的引擎。

他一直在有条理地工作着，发现问题然后呼叫Grace寻求最佳解决方法。另一轮白色耀斑提醒他，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来做维修工作了。首先，他把冷却管切断——他不想等一会儿看到冷却剂四处乱喷，同时他也不想一直在宇航服里等死或者说检测下它能撑多久。

现在他在默默地忙碌着，他把替换掉那些金属并把换上的焊牢，每一个动作都因为这巨大的手套而变得艰难。不管怎么说，反正对于被这个恒星束缚的Terella号来说，这种暂时性的维修已经很够用了。等到他们脱离的危险，瓦特也可以带一支工程队来彻底维修一下。

他打开了焊枪并把火焰长度调到五厘米，替换的材料和一些混合物就被焊到了一起。他又在四个角上又焊接一下以加固。

他知道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但是一想到接下来他真正应该做的事情却让他感到害怕。

他有他的手指感受了一些藏在手套中的那个装置。

他不能在回到飞船之后再激活这个装置。而大家一旦发现他做的事情之后必然会发疯似的找这个装置，因此他需要把这个装置扔掉，比如扔到这个广阔的空间中。当然如果他只是简单地脱掉手套的话，他会立马死得很难看。

他快速地思索着。

他笨拙地把焊枪转了过来，锋利的火弧对着他的右手和装置的引信切了下去，留下了一段六厘米的缺口。

尽管疼痛无比，他还是用力地把那个已经坏掉的装置和他残缺的手指都推了出去。

而焊枪也和他们一道飘远了。

疼痛让他感到天旋地转，甚至两眼泛黑，但是幸亏鞋子上把他牢牢固定住，才免得他摔倒。他并没有流血，锋利的火刃在一瞬间烧灼了伤口。他的手指没了，他的手也毁了。

他渐渐地有了知觉。

他感到空气正从他破碎的宇航服中流走，他神志恍惚又踉踉跄跄地一边尖叫着一边向气阀走去。

德沃尔的声音通过耳机回荡在他的脑袋中。

但是他已经难以分辨其中的语意了。